大衍筮法生成规律背后的“密码”

任何一本典籍讨论的议题，不一定只有一个，而是有很多面向，《周易》也一样。“说学逗唱”是相声的四门基本功课。象、数、理、占是《易》的四大要素。“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，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。”易道善“变”，人们探求未知的步伐从未停止。多数人迷恋玩占，为的是听见未来的声音，更好地接应未知。如职员总想着，何时升职加薪。销售人员频想“锦鲤附体”，多售几套房子。打工人关心收入，向往财富自由。生活中的大多数占筮，就是单纯地想知道，自己成功的概率有多大。

占的方式很多，比如六爻、梅花易数、卡罗牌、星占等等，《周易》中涉猎的占，有两种。一是龟卜，二是筮占。龟卜是将龟甲或兽骨钻凿成孔，用火煨烤，出现裂纹，判定吉凶。出土的甲骨就有记录龟卜全过程：一是卜问时间、地点的叙辞；二是具体到某一问的命辞；三是判断吉凶的占辞；四是记录占卜结果的验辞。好比写一篇完整的新闻通稿，应有尽有。龟卜叙事讲：诸神的决定是因，表现到人间就是果，甲骨占卜是读取这种因果关系的工具。至于误读，则在人不在神。通读《周易》，你会发现《易》卦爻辞中压根没有提及龟卜方法。不过，易卦爻辞中确实有卜辞，但这些卜辞被六十四卦架构体系拿捏，已发生了质的转变。卜辞入卦画，好比料酒入菜肴，完全迷失了自己。用历史学家李硕的话讲：“对于每一个主题的卦，周文王都需要找出与之相关的六个事件或现象作为六条爻辞，从而构成一个完整的因果发展链。”严格来说，《周易》中可以玩的占，有且只有筮占，即大衍筮法。因大衍筮法的推演过程较为简单，所以我们识别隐藏在其生成规律背后的“密码”，也较容易。

有一位网名为ufo2006编程大咖兼博主，谈玄入迷，突发奇想写了个程序，跑了一下大衍之数揲蓍法的概率模拟，并得出了富有参考价值的数据。先按49（大衍数用49）算筹开始3变得结果，模拟10万次，出现次数及占比为：老阴六6533，占比6.53；少阳七31745，占比31.75；少阴八43496，占比43.50；老阳18226，占比18.23。数据显示，四象（老阴6、老阳9、少阴8、少阳7）出现的概率很不均匀。这是由于49不能被4整除出现的概率偏差。大衍筮法，四营成变，三变成爻，十有八变才成卦。“四营”，就是一变要经过四次计算。分二者第一营，挂一者第二营，揲四者，第三营，归奇者，第四营。49根蓍草（算筹）演卦，较为随意分二以象两，仔细地挂一以象三， 揲之以四，归奇于扐。经过三变（三遍）操作，你会发现少阴、少阳较活跃，老阴、老阳较低调。甚至于，变爻六九出现的概率只有七八之数的三分之一。这种情况，也符合大自然生、长、收、藏的大规律。《易》以乾坤为起始，以既济、未济为终结，表达了宇宙万物从萌生到发育、成长、变化的系列过程。大衍筮法，“分而为二以象两”这个环节特重要，为什么不是两边算筹相近，比如一堆25，另一堆24，也或一堆23，另一堆26，而是不刻意的“分二”，这一玄机，创制这套筮法的古贤没讲，我们或可以理解为“自然”分法。也或者说，随意一点，才有机会感知天地奥秘。绕开这一营，其余三营（挂、揲、归奇），都要严格按照游戏规则去执行，我们发现，融入人文，很多事情就变了，条条框框就多了，老子早就说过，“天地不仁，以万物为刍狗。”万物名义上的主人，就是人，人一多，事就杂，杂则易乱。也因此，《易》借简易原则，驭繁以简。

如果大衍之数不用49，而用48，那“分二”的环节两边一样多，好比太极图暂时处于停滞状态，即《易》所谓“不易”状态，给他按个暂停，然后再按挂、揲、归奇这些步骤去操作，结果概率分布就均匀了。

再按48根算筹开始3变得结果，模拟10万次，出现次数及占比为：老阴六12533，占比12.53；少阳七37453，占比37.45；少阴八37449，占比37.45；老阳九12565，占比12.57。按48根算筹推演，过于人工化，则会使算筹改变部分自然成象的玄机，看似四象占比均衡了，但测算结果却要失衡。可见，卜筮的这种“感通”，是难用科技量化的。

大衍筮法生成规律得出的结论，同样符合《周易》六十四卦结构中存在着完整的逻辑体系。用大衍筮法推演出六十四卦，然后按爻变排序，也可以得出一套阐释六十四卦内在逻辑的。序卦说：“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，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，故受之以屯。屯者，盈也；屯者，物之始生也；物生必蒙，故受之以蒙。蒙者，蒙也，物之稚也；物稚不可不养也，故受之以需……。”你会发现，在天地人三才之道设定的框架内，个人不内耗、不焦虑，专心做事，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，找点有意义的实事干，比躺平要好很多。大衍筮法的生成，在敲代码的人手上有一套“程序”。而我们看到的卦序，是附加了诸多条件的卦序，但仍然有参考价值。有人说六十四卦哪一卦吉，哪一卦不吉，哪些卦的爻没有顺承顺应，哪些卦又处于“悔”“吝”的状态等，但站在“卦序”的链条顶端看所谓的吉凶，都已被“变易”之法所转化。因此说，哪卦好，哪卦不好，其实拉长时间轴，只有次序之别，没有好坏之分，但需承认，每一个卦出场的顺序的确很重要。这套顺序，被锁定在一定的时空，由创制者不断地体验、验证得来，然时空一遍，卦义也就变了。

大衍筮法推演步骤传达的信息，如学者陈鼓应说的那般。陈说：“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之中，我们经常会遇到重重的困难和险境，经历许多曲折和坎坷；这时候，那种动力和意志力会牵引着我们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，从而转祸为福，逢凶化吉，柳暗花明。这是中国人文精神的体现。”大衍生成的卦也无非四大要素，即象数理占。象数理占趋于一体的《周易》，更注重于走向某一结果时所潜在的，各种隐匿的潜在因素。从而由人文的思辨，来理性的看待问题。任何事情的变化，都趋向某一种结果，但出结果之前，有很多潜在的因素。好比面试，笔试过了，还有面对面约谈，约谈就是大衍筮法较为随意的“分二”过程，这一步牵扯好感、实力、人情等，因此许多“潜在因素”也会在这一步浮出水面。

大衍筮法，十有八变而才推演出一卦（重卦），而这一卦又是随机的。之所以随机，是为了展示《周易》自身的“模糊性”，用网友流行的话讲：“好像说了什么，又好像什么都没说”，要的就是这种效果。《周易》广博又不失精微，是易家讲的，这里的“精微”不是将八卦或六十四卦细分到386条（含乾坤二用）爻辞，更不是套用纳甲、爻辰等解题，而是通过爻叠变成的象去类比万事万物。这就有意思了，同一卦，时空不同，用事不同，“取象”“取义”自然也不同。我们看到了《易》之大用，联想到了天人之策，慢慢会接受君子“占易示学，以义为宗”的道理。君子也占，只是占的目的很单纯，为前途而卜，为大义而占。说到这点，有人会说，学《易》为的是用《易》，用一种贴合当代人生活实践的方式去解读《易经》，让人们在一种亲切而实用的阅读体验中真能把《易经》读明白。学《易》、用《易》终究要回归易道。易道生生，任何学问都要与时代接轨，这样才能体现其时代功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