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大象传》说《既济》卦之事成以后

思患而豫防之

——《大象传》说《既济》卦之事成以后

宋万胜

民间有一种说法，富不过三代。

历史也着实有些悲催的故事，比如那个气吞山河、横扫六国，建立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制国家的大秦王朝，却仅仅经历了两位皇帝，仅仅存活了十四年；比如那个李自成，他领导的农民起义运动，成功杀进北京城，推翻了大明朝，16年浴血奋战，原本他是来坐江山当皇帝的，可他和他的大顺政权在北京城里却仅仅呆住了42天，便在清兵和吴三桂面前一败涂地，最终沉寂江湖，再无现身。

清代剧作家孔尚任的《桃花扇》里更有佳句，流传甚广，“你看他起朱楼，你看他宴宾客，你看他楼塌了。”

此等现象，哲人们称之为“福过灾生”。

为什么“天下万事既济之时”，——“河已渡过”，堡垒已攻下，功业已建立，名声已在外，权位已跃升，好日子已过上了，却常有灾祸紧随其后呢？《易经》的《既济》卦认为，原因有三：

首先，人处既济之时更易骄傲自大。拿了一个冠军，就以为自己是全能冠军了。往往刚愎自用，听不进别人的意见，好大喜功，急功冒进，需知松弛要有道，“乐不可极，极乐成衰；欲不可纵，纵欲成灾。”（唐·吴兢《贞观政要》）面对光环、面对他人追捧，许多人身子会飘，头脑会晕，有了问题看不见，见了问题不当回事。而祸患往往就藏在隐微之处，就发生在疏忽之时。尤其既济之初，无视敌对势力，灾必至。“战场”上我们是胜了，可这胜利真实的情况是不是杀敌1000自损800呢？光环的底下，我们自己是否早已遍体鳞伤大伤了元气呢？不警觉对方的死灰复燃，不疗养好自己的肌体，就会躺着中枪，站着被打倒！

其次，人处既济之时更易经验主义。照着一张单子抓药，朝着一条道儿跑到黑，其结果必然是“爽口食多偏生病，快心事过恐生殃。”（《增广贤文》）

第三，用人失当。摊子大了，必然需要招兵买马，名号大了，自然有人来投。可骤然云集的队伍，鱼龙混杂，易成乌合之众，或战斗力不强或祸起萧墙，在所难免。

汉朝淮南王刘安告诫我们：“祸与福同门，利与害为邻。”宋朝宰相王安石提醒我们：“豪华尽出成功后，逸乐安知与祸双。”那么，如何避害呢？

《大象传》曰：“水在火上，既济。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。”水与火是不相容的，但它们若能和谐相处达到理想的效果，就要建立一套预防不测的中介或体系，这中介或体系在水与火之间，可能是个铁锅是个瓷罐瓦罐；在类似于水与火的人际关系、社会矛盾中，则应该是居安思危，周密防备的一种姿态，一套方案，一系列行动。“凡事预则立，不预则废。”（《礼记》）

事儿成以后，思患预防，《既济》卦有“五味方剂”：

一，该踩刹车时不加油门。“初九：曳其轮，濡其尾。无咎。”意思是说既济之初，为防惯性要向后拽着车子，使前进的速度缓下来；要把翘着的尾巴放下来，少聚集他人嫉妒的眼光。给自己一个缓冲的过程，给他人一个适应的过程，无害。哪怕是正确的事，哪怕是意义重大而深远的事，操之过急，有祸，有大祸。

二，守中道，做事要与身份相符。六二爻爻辞说：“妇丧其茀，勿逐，七日得。”讲的是贵妇人车上的遮帘被人扯去了，不要去追讨，届时会有其它好的补益。因为追讨有失身份，况且还不一定能夺回来，咱回家换块新布是件很容易的事，而对方或穷或特需，咱就行善积德让他去吧。正如《大学》中所说：“孟献子曰：‘畜马乘，不察于鸡豚；伐兵之家，不畜牛羊；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，与其有聚敛之臣，宁有盗臣。’此谓国不以利为利，以义为利者也。”

三，什么人放什位，和谐共生；宁少勿乱，小人不用。既济卦的六个爻是三阴三阳，且爻爻都是阴爻在阴位，阳爻在阳位；且各有所应。这在《易经》六十四个卦中是唯一。而九三爻又告诫说：“高宗伐鬼方，三年克之。小人勿用。”说殷国国君高宗武丁征讨鬼方部落，用了三年才攻克，自我实力消耗很大，也很疲惫了。打拼下的地盘儿，许多岗位都要安排得力人员去稳定局面，否则前功尽弃，他坚持的原则就是守成不用小人。《既济》卦暗示，既济之时，重在用人，而非事事都亲历亲为，因为你具备了这个条件，而且大事业需要团队来完成。但用人，重在三点：①量材适用；②合理搭配；③奸诈小人拒收。

四，“繻有衣袽，终日戒。”这是六四爻的爻辞，它告诉我们玩船的人，船渗漏时需要有破旧的衣衫去塞上，要自己保安然无事，每天都要戒备着坏事情的发生。对此，孟子也曾强调：“君子有终身之忧，无一朝之患也。”

五，“西邻之时也，实受其福，吉大来也。”《既济》卦告诉我们一件事实，东边的商殷气数将尽，再大的祭祀场面，上天不佑；而将要兴起的西周哪怕薄祭总有神佑，福气自来。从而劝诫世人，时机不到，一味地去耗费人力、物力、财力，没用。要藏器于身，伺机而动。

“智者见利而思难，暗者见利而忘患。思难而难不至，忘患而患反生。”（北齐·刘昼《刘子·利害》）“思患而豫防之”，《既济》卦，一个给人喊魂的卦！

2024.8.22

（宋万胜：河北省周易研究会特邀理事，电话13903174590）